「真的吗？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」我伸手摸了摸头发，想给他看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。

　　章凌看见我盯着手指发呆，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，「宝宝，医生说你是因为头部受到剧烈撞击，暂时失忆了。」

　　此时看着章凌，那些模糊的记忆好像都得清晰起来，在遥远的大学课堂上，讲课的小老头的声音跨过时空又传到我的耳边。

　　「人在撒谎时是有迹象可循的，比如他可能眼睛会往右上方看，这代表他的大脑在构建一些虚假的场景啊，再比如他可能会有一些小动作……但是不管什么时候，被问到重复的问题他都是不自信的。」

　　「你不是还把我设置成了紧急联系人吗？不然我怎么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呢？」

　　章凌从电脑后面抬起头，摘下了眼镜，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。他有一点近视，但度数不深。

　　上次我来这房子的时候，里面明明还跟样板房一样，除了必要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。

　　就这么两天，样板间竟然被他布置得充满了生活气息，好像真的是某对小情侣的爱巢一样。

　　章凌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HelloKitty的拖鞋放到我脚边，见我没有动作，抬头看着我，「宝宝，怎么不进去？」

　　那时候章凌刚被他爸爸从小县城里接回来，整个人瘦瘦小小的，学校里的小孩都不愿意跟他玩，还欺负他，体育课把他锁在器材室里。

　　于是我英雄救美，拿着手里的篮球顺手就砸了领头那个人，告诉所有人以后我罩着章凌。

　　我遛狗把别人家养的花啃了帮我背锅，模仿我笔迹帮我写作业，爬山走不动了背着我去坐缆车下山。

　　我重新拿回手机才发现，章凌把我电话卡换了，社交软件上乱七八糟的人也直接拉进了黑名单，对我家里人则是说我最近出去旅游散心了。

　　当时在法庭上，我和前夫陈默没有达成一致，加上还有一些产权不明晰的财产需要重新公证，最终结果还要等二次开庭，就在一周后。

　　我躺在沙发上玩消消乐，觉得好无聊，于是问正在看文件的章凌，「我之前没有工作吗？在家休息了这么多天没关系吧？」

　　正好消消乐的体力也用完了，我把平板放到一边，「那你别大晚上坐在我床边看我了，怪吓人的。」

　　但是再怎么精心编造的谎言，也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。只不过对那些小细节，目前我们俩都在装瞎罢了。

　　就我住院那几天的时间，章凌能把房子布置成这样已经很好了，连房间里放的护肤品都是我平时用的品牌，还细心地挤空了小半瓶。

　　买完睡裙，我突然又觉得自己需要一件新的风衣，版型最好挺括一点，衬得人气场全开那种，过两天上庭穿。

　　我正拿着一件沙色风衣往身上比划，问章凌好不好看时，突然旁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。

　　这个女人我认识，是陈默的大学同学，名字叫苏乐雅。一头卷发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。

　　陈默原本盯着我，随着她的话，目光移动到了我旁边的章凌身上，目光越发不善。

　　我看了眼她明显的肚子，随意地回应道，「比你还是差了点，婚内直接出轨是更快一点。」

　　陈默嗤笑一声，指着章凌说，「你就敢说，你和他没一点越轨？现在急着和我离婚，然后正好和他在一起对吧？」

　　「陈默，你别见了谁都用你那一套揣测别人，我和章凌要是有点什么，还轮得到你吗？」

　　我看着陈默因为愤怒而失态的样子，突然觉得好疑惑，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这个人呢？

　　听了我的话，陈默几乎没停顿地反驳，「我不信！章凌跟在你后面这么久，喜欢了你这么久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越界的行为！」

　　「你们上过床了吧？嗯？上过几次了，是不是和有夫之妇做的感觉更爽啊，是不是啊章凌？」

　　陈默下意识往后退，抬起手挡在身前，瞪大眼睛问，「你、你要做什么！我可告诉你，你今天在这里打了我，明天我就能把你当小三的事闹到章家！」

　　「陈默，不要认为谁都和你一样。」章凌掐住陈默的手臂，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。

　　刚开始我一直和他不对付，觉得这个人虚伪又自大，家庭背景普通但一门心思往更高的圈层挤，有野心但又不够光明磊落。

　　高一快结束的时候，学校举办文艺演出，班上准备出舞台剧，我负责钢琴伴奏。我对待这件事很认真，在排练结束后还要再练习几遍曲子才走。

　　回到学校后，我开始关注陈默，在他打球时给他送水，被老师提问答不出来时偷偷提醒他，连做小组作业时都主动提出和他一组。

　　地下停车场很安静，车里也一片安静，我偏着头假装往外看，其实是在偷偷看车窗映出的章凌的脸。

　　我知道章凌从小就长得好看。他的母亲是混血，章凌给我看过照片。一头浅金色的头发，眼睛是琥珀色的。

　　到了章凌这，混血的特征已经不太明显，可是基因让他的轮廓比b体育周围人都要深邃。他的双眼皮比较窄，眼尾上挑，不笑的时候凭空多了一丝凌厉。

　　我看着章凌一身西装革履，下午他还要见客户。出门前领带还是我给他跳的，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。

　　路上，车内又陷入一片寂静，只留下轻柔舒缓的车载音乐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缓慢流淌。

　　回家后，章凌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，帮我把购物袋提到衣帽间里。吊牌都剪掉，再分门别类放好。

　　章凌背对着我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，只听见他用轻松寻常的语气说，「没什么关系，不是重要的人。」

　　我低头看了眼脚上软软的HelloKitty拖鞋，又问了一遍，「真的吗？可是他说我正在和他离婚男服装，这也算没关系吗？」

　　章凌把所有东西都放好了，他站在门边，关掉了衣帽间的灯，他身后顿时落下一片黑暗。

　　我听见章凌笑着说，「哎呀，本来不准备告诉你的，宝宝，他说的确实是真的。」

　　章凌和我对视，放任我勾着他的手指往那边拉，「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宝宝，要真说起来……前夫哥才应该是小三。」

　　章凌一改放任自流的态度，突然用力拉过我的手，轻轻一个吻落在我的无名指上。

　　我深吸一口气，缓慢又坚定地往后退了一步，整个人完全站在了暖白色的灯光里，躲开了他的手。